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漆艺髹饰技法溯源
2013-02-02    浏览(1739)    作者:陈宇    来源:陈 宇 官方网站

 

漆器在战国时期得到了充分发展。此时,漆器以其轻便实用、外观绚丽华美的优势,逐渐取代了青铜器,进而成为日常生活必不可少的日用品,漆器制造业也成为日用手工业的支柱产业。从考古发掘的战国时期的漆器来看,此时的漆器髹饰技法已相当成熟,就髹饰技法语言来说,基本形成了描绘法、针刻法、镶嵌法等三大主流技法。本文将以这三个方面作为切入点,重点分析此三种技法的发展和演变,探讨其对后世漆艺髹饰的影响。

一、描绘法

战国时期的漆器纹饰华丽、色彩斑斓,特别是楚地出土的漆器,相比其他地区则更胜一筹。楚地漆器图案之精美、描绘手法之高超,非后人所能及。这一时期的描绘技法尤以线描最为精彩,那些极富弹性和韵律的纷繁复杂、变化多端的细线,左右盘旋、上下翻飞,描绘者竟能一挥而就,且毫厘不差,不能不让人叹为观止。究其原因,不外乎以下几个方面:

其一,漆工的技艺普遍高超。唐宋以前,绘画之艺术技能通常只能经过某种产业作为媒介来得以保存和流传。战国时期,漆器已经取代了青铜器和陶器在日常生活中的地位,绝大多数的日常用具都是用漆来制造的。此时,大批才华横溢的画家投身到漆器制造这一“第一艺术”中来,漆艺技法普遍提高,就不足为奇了。

其二,漆器制造工序分工明确。战国时期的漆器产业已有初步的、较为明确的分工,描绘工艺已从制造程序中分离出来,专事描绘的工匠们只管日夜劳作,操练技艺,其他的技艺则另有旁人负责。

其三,用于绘事的漆料有所改进。战国时期漆器髹饰的描绘技法有如此的发展,除了制造程序的分工明确和从事描绘的工匠们普遍素质较高之外,漆器材料的改进也是其成因的一个方面。稍有实践经验者都知道,用漆液描绘图案,由于漆液粘稠,运笔速度很难把握,快则漆液难以继上,慢则很难做到自然流畅,并且会有接头,用渗入粉料的色漆描绘则更是如此。而油料的运用使线条的流畅成为可能,在漆液中兑入植物油(此时可能为桐油)而使漆液稀漂,如同墨汁,以毛笔蘸取描绘,运笔自如,线条流畅。此技法后经发展,日趋成熟,至明代以及同时期日本的幕府时代,发展成为漆艺髹饰技法中的油料描绘以及密陀僧技法。

除纹样中的线条之外,此时期出土的漆器的沿口及底部也有边线,据推测是借助转轮之类的工具辅助绘制的,其油料与漆料配比应和描绘纹样线条一样。描绘技法除了描线以外,还有点、线、面混合而成的彩绘,用矿物颜料兑入漆料,常见的色彩有红、黑、黄、绿、白、褐等色,鲜亮的颜色则直接用油料调和绘制,先勾线再填色或先填色再勾线,色彩绚烂,构图完整,线条飘逸,共同构成战国漆器髹饰技法的独特风貌。战国时期还出现了描金技法,描金的方法有两种:一种是将金粉渗入油料漆液中直接用笔蘸取描绘;另一种是先用胶或漆描绘纹样,待其将干未干之时,再将金粉撒上或扫上,也可用金箔贴上(湖北襄阳山湾东周墓第27号楚墓,在棺木痕迹中夹有绿色的漆皮和不少金箔,并有贴金的花纹。可见,贴金箔的技法至少在东周时期就有了),待干透以后,清除残余粉屑即可。此两种描金技法一直沿用至今,各有千秋。

漆艺髹饰的描绘技法,后来都统称为“漆画”,意即“以漆绘画”。明代漆工黄成所著之《髹饰录》便载:“漆画,即古昔之文饰,而多纯色画也。又有施丹青而如画家所谓没骨者,古饰所一变也”。[1]可见,“漆画”原先只是漆艺髹饰的纹饰技法之一,只是在后世的发展与演变中,逐渐被抽取出来,又融合了漆艺其他的髹饰技法,至上世纪七十年代末的第六届全国美展时,“漆画”已经成为一个独立的画种了。

二、针刻法

从现存的漆器来看,战国时期的漆器已经用针刻技法来髹饰了,长沙战国墓出土的漆奁即可为证。奁盖刻一虎追逐飞凤,奁身刻云气中奔逐之野兽。此漆奁花纹刻划生动飘逸,技法纯熟。“楚漆奁二则,纳文四行……小如黍米,细若毫发,笔画草率,盖器成后,以针随意拨画。”[2]其他地区亦有此类战国时期的漆器出土。

在历史上,以锐器刺刻图纹的漆工艺称之为“锥画”,福州当地人通俗地称为“针刻”。故马王堆汉墓竹简记载为“锥画”。“针刻”使用的工具是缝衣针,由于所使用的工具不同,所刺刻的痕迹自然不同。古人针刻法所用之刀具的具体形制,因无考古证据不得祥知,但针刻技法至今仍在使用。当代福州,不少漆工便能制作针刻漆器,他们所用之针则是普通的缝衣针、纳鞋底针或缝被子的大针,插入小木棒的一端,针尖露出,然后用胶布缠绕固定即可使用。针刻法所用之漆地宜硬不宜软,漆地软则难以刻划与研磨,行刀时也会因为漆地软而使线条拉毛或破损,破坏线条的流畅质感。这就要求在刷漆地时应少用油料,以保持漆地的坚硬。刻过之后,可用清水清晰画面,除去多余漆屑,再用描笔蘸色漆细心描绘纹样,若刻划较深,则可薄髹一道色漆,干后研磨。

针刻技法历经多年,经后世漆工不断发展,至宋时已演变成为戗金技法。在南宋时代,戗金的技法已趋于成熟,宋代以后,出现了许多漆品中的戗金精品。元代、明代、清代,中国的戗金纹饰工艺一直没断根,只是各代对戗金的称呼和具体操作手法略有不同。与针刻法相比较,戗金的效果更为绚丽多彩。戗金技法的操作要求与针刻技法区别不大,只是刀具上有所区别,戗金所用之刀具各地不同,但基本原理都是一样的。扬州地区所用为回刃勾刀,戗刻时向内拉动刀柄,刻下的漆丝会从回刃处向上冒,所刻之线条流畅。由于刀具的改进,使得戗金技法所戗刻之线条,可随刀具规格之不同而显粗细变化,较针刻技法更具变化。后又有戗彩的出现,盖与戗金技法操作一致,只是在填色时用的不是金色,而是其他色彩罢了。明代漆工黄成所著《髹饰录》在说到戗金戗彩时有言:“鎗金,鎗或作戗,或作创,一名镂金、鎗银,朱地黑质共可饰。细钩纤皴,运刀要流畅儿忌结节。物象细钩之间,一一划刷丝为妙。又有用银者,谓之鎗银”。[3] “鎗彩。刻法如鎗金,不划丝;嵌色如款彩,不粉衬。” [4]区区数言,便总结了戗金戗彩的做法与禁忌,可见,至明代时戗金戗彩技法的发展已相当完备,与现代无异了。

前文所言之戗金戗彩技法,主要是以刀具刻线后填色,这种作法在当代北京统称为“小雕填”。值得一提的是,另有“大雕填”技法亦和戗金戗彩相似,只是所戗划的不止是线罢了,也可铲去漆地,填以彩漆,戗刻成面。这样,线面结合,别具一番风味。

三、镶嵌法

镶嵌技法古已有之,在现存的出土漆器中就有商周时期用绿松石镶嵌的漆器可供考证。至战国时期,漆器上出现以铜缘口,加箍的手法,后世称其为“釦器”。“釦器”的出现是与当时的胎骨制造分不开的。战国时期制作漆器所用之胎骨多为木质,亦有竹胎、皮胎、陶胎、夹纻胎等,就木胎而言,有的是经过刳削而成的刳器,也有的是用薄木板卷曲成型的卷素胎。因为刳削的和卷素的胎骨在进行修饰之前都要刮漆灰找平,且厚厚的漆灰不比胎骨和漆膜坚硬,因为日常用具在使用过程中难免有些磕磕碰碰,一旦碰坏既影响美观,又影响漆器的寿命,所以漆工们便在缘口等容易磕碰之处加铜等金属箍,来增加其牢固程度,同时又增加了整体的审美效果。

夹纻胎骨则较晚使用,在夹纻胎骨上加金属缘口和箍,其审美性应高于实用性。也正是出于审美性的需求,后来又有用金或银缘口的漆器,使其富丽堂皇。缘口加箍的“釦器”传至两汉时期便出现了金银片的镶嵌技法。金银片镶嵌就不止于缘口的镶嵌了,主要是漆器其他部分的镶嵌。两汉时期夹纻胎骨使用普遍且技艺成熟,夹纻胎骨的优势是坚牢轻巧、不变形、不开裂,金银片镶嵌则增加了它的审美性,使其更显得富丽堂皇、雅趣横生。

金银片镶嵌至唐代最为鼎盛,历史上称这一阶段的金银片镶嵌技法为“金银平脱”。在此之前的金银片镶嵌虽一直追求文质齐平,但都未能真正做到,至唐代,终于攻破此技术难关。唐代的金银平脱工艺,在制作时先将剪好的金银薄片用胶贴于髹好的底胎之上,再髹漆覆盖纹样,待漆层干后磨显纹样,使得文质齐平。金银平脱技法在唐代盛行,成为整个中国古代漆工艺最具代表性的技术结晶之一,属于漆器制造业的当家品种,每有漆器,必有平脱。至唐代中期,社会动荡,战乱频繁,因金银造价昂贵,社会不堪重负,到了中晚唐的肃宗、武宗时期,由于国势衰微,先后昭告天下,严禁民间拥有当时金银平脱漆器,称该物“靡费颇巨,败坏民风”,金银平脱的漆器遭禁。后世虽有恢复,但都难有唐代之水准。金银平脱遭禁以后,至宋代出现了“螺钿平脱”,螺钿较金银易于获得,造价相对低廉。螺钿平脱即现代所言之螺钿镶嵌,有厚螺和薄螺之分,也有说成硬螺和软螺的。厚螺或曰硬螺镶嵌,流传普遍,各地都有操作。薄螺或曰软螺镶嵌,扬州最为有名,在扬州称为点螺,点螺漆器是扬州漆器之一绝,其制作工艺密不外传,外人不得而知。金银平脱和螺钿平脱传到日本后,称为“平文”。

至明清时代,镶嵌技法又有新的发展,出现了百宝嵌工艺。百宝嵌是将各种珍稀的宝石、金属、骨骼、木材等,制作成相应的造型,镶嵌于漆器之上。到后来完全变成了珍贵材料的堆砌,而丢失了作为漆器的主题语言——漆.此时,漆在其中只是扮演了粘合剂的角色。百宝嵌工艺极具奢华,但由于它打破了镶嵌材料与漆质的平衡关系,虽兴盛一时,终究还是被淘汰了。

金银平脱技法失传一千多年以后,至上世纪三十年代,曾留学日本的福建漆艺家李芝卿,根据零星的记载不断尝试和研究,恢复了这一失传了的漆艺髹饰技法。他采用锡片作为平脱材料,做成之后的作品被称为台花漆器。镶嵌法是漆器制作的主体手法,除了上述的镶嵌技法之外,上世纪的越南磨漆画还出现了蛋壳镶嵌技法。蛋壳镶嵌经打磨以后,其肌理裂纹自然,颜色可以获得纯白,弥补了漆色没有纯白的缺憾,使得漆艺髹饰的颜色可以在黑与白两极颜色间寻求变化,使漆艺语言更加丰富。

综上所述,在历史的长河中,战国时期的髹漆技艺与现代的漆艺髹饰技法相比,虽不够完善,但对后世的漆艺髹饰技法的影响却极为深远,现代的髹饰技法,有很多都是在此基础上派生出来的,并随着时代的变化不断完善。作为当代的漆艺工作者,我们应该在研究前人成果的基础之上,以融古汇今的艺术眼光,开拓创新,使中华髹漆艺术得以更好地传承光大。

注:

[1][明]黄成著 扬明注 长北校勘:《髹饰录图说·原序》,济南:山东画报出版社,2007年,第112页。

[2]商成祚: 《长沙古物闻记》 [M] ,金陵大学中国文化研究所.1939年//张燕:《扬州彩绘勾刀漆器》 [J],《中国生漆》1991年,第4期。

 [3][明]黄成著 扬明注 长北校勘:《髹饰录图说·原序》,济南:山东画报出版社,2007年, 第173页。

 [4] [明]黄成著 扬明注 长北校勘:《髹饰录图说·原序》,济南:山东画报出版社,2007年, 第175页。

标签:描绘 针刻 镶嵌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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